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口述歷史-周燈村前課長談「台北地區防洪」專案報告

  發刊期數:第0192期/ 發布日期:105/09/16

主題:台北地區防洪計畫
受訪者:周燈村前課長
時間:2009年4月6日下午14時~16時
地點:周宅
訪談人:顧雅文、李宗信
逐字稿整理:林亨芬

 我參與的水利工作
  民國42年9月,我被派去水利局設計組做防洪工程,一段時間後調到灌溉組,改組後我到工課,以後改組我又調到規劃組。這是我在水利局工作的變化,從設計開始到規劃都有參與,設計有設計標準;灌溉是農田水利,比較有技術性;工可說是在做灌溉區的水源。從設計到規劃,我感覺規劃等於是所有學科的綜合性應用。在防洪方面,每一條河川都有其特性,河川是活的、會演變,如我們說歷史上台北盆地過去是台北湖,輿圖在博物館,我在規劃台北防洪時,曾到公園路的歷史博物館照相,報告書中也放進去了,當然,那個湖多大、水多深、我們並不曉得;還有考古學家說,淡水河以前的出口不是現在的地方,而是在林口高地。所以河川是活的,是會變動的,要規劃防洪是沒有範本的。

 我與淡水河防洪的淵源
  民國48年八七水災,在那之前,民國46年有一個畢莉颱風,在台北造成淹水。發生這件事情之後,民國48年正月,水利局成立第二規劃隊,那時我在做關廟水庫的規劃工程。當時正值八七水災時,楊學涑處長、李金道都在斗六臨時工程處,就地設計、就地發包。在規劃隊一年之後,民國49年第十工程處成立第二規劃隊,負責台北地區水災解決辦法,隊長是王秀林,他當時是第十工程處處長兼第二規劃隊隊長,而我是設計課課長,業務是調查台北水災的原因及其對策辦法。

 淡水河防洪最初的規劃
  當時沒有什麼調查資料,我們參考日本時代的資料。依據該資料,台北市做了四個堤防,從北算起包括圓山堤防、大稻埕堤防、馬場堤防、川端堤防,因為當時台北市就是開發至新生北路為界,新生排水溝左岸有土堤,右岸沒有堤防,而新生北路以東(現在的長安東路、民生東路)一帶為農田,成為基隆河之天然調節池(減洪區)。民國48年7月畢莉颱風在台北造成嚴重災害,所以民國49年成立規劃隊。當時也不知道要從哪裡做起,只參考日本時代的地圖及有關資料。光復初期台灣省總人口6百多萬而已,台北佔十分之一,大概約50萬人左右,因此土地利用不多,但後來人口越來越多,就開始重視災害問題。當時的問題在於,台北橋長度365公尺左右,河岸很窄,遇到洪水變成一個瓶頸。這是因為日本時代日本人專家選擇河岸較窄處來建橋,從經濟上來看,比較節省成本,以當時的人口及土地利用來看,這也沒有錯。而且它有一個優點在於台北橋橋面較高,不會受到洪水溢流現象;不像光復後的橋,問題較多。如果把日據時代和光復後的橋樑拿來比較,會發現日本時代的橋樑很少發生問題,光復後的卻問題較多,這不是水利技術工程問題,而是水利政治學的問題。

重陽橋
  當規劃台北地區水災解決辦法時,我們就開始做水文分析,水文專家分析每個颱風路線、雨量,算颱風在台北市發生會產生多少洪水流量。我們依這個洪水量,配合測量現有河槽斷面的情況,以100年一次、200年一次洪水量及不同堤寬來推算各斷面水位標高,作為研辦方案的依據。

  依據上述各種方案的洪水變化,不難發現兩處瓶頸。一為關渡,一為台北橋。這兩處影響洪水位之抬高,為造成台北市、三重市一帶之洪水災害主要原因。據此,規劃方案擬定以降低洪水位為主要方向。因此我們提出初步構想,即:關渡右岸拓寬、台北橋拓寬、林口台北開發替代方案、溫子川疏洪道等四個方案。
淡水河出海口
  第一是關渡右岸拓寬。這個方案對計劃洪水位的降低效果明顯,可行性高。

  第二是台北橋拓寬。現有台北橋寬度只有360公尺左右,成為瓶頸,影響水位明顯。若要拓寬,當然是會選擇三重那邊,因為台北這一側已有堤防線。但若要拓寬,不但影響現有合法建築之商業活動,且三重市最高的地點就是河岸,所以經研討結果認為可行性不高。

  第三案擬將三重市之開發限制為現況為止,今後的商業及住宅建設以林口台地開發作為替代,鼓勵大家移到林口台地發展。但經研討後,地方民意及林口開發與實際需求都有一段距離,因此只提供作為參考方案而已。

  第四案是溫子川減洪方案。經實地勘查,溫子川位於三重市新莊一帶,是天然排水溝,地勢最低,集水區包括三重市沿淡水河岸及林口台地下方新莊一帶。所以我們計劃將大漢溪的部分洪水量經過溫子川而直接流入淡水河,可以減少台北橋上下游洪水量,降低洪水位,其效果明顯,工程進行上阻力也較小,因為當時溫子川兩岸土地尚未開發,土地取得及地上物之補償費不高。所以我們就假設不同寬度之河寬,計算所課分洪量之關係,在各方案中選擇對台北橋上下游洪水位最有利的方案。最後建議河寬為650公尺,對台北橋上下游200年一次的洪水量水位有最有利的效果。

  我們將上述各種方案整理後,提出建議報告書後,民國50年我就奉派前往日本研修半年水利工程。接著由其他單位另設工作處繼續研習,後來我就沒有參加台北防洪業務,而是奉派到其他單位工作。

  在基隆河方面,基隆河的工程包括改道、關渡拓寛和番仔溝。以前基隆河舊河道經過中山橋後碰到淡水線鐵道,有一個鐵橋,下游繞了一圈再到關渡,所以後來將舊河道整治改道做堤防。改道以前,基隆河淡水河間有一條人工渠道叫「番仔溝」,當時大直那邊之前在做磚窰,以前也沒有卡車,就利用番仔溝將磚運出來。基隆河改道以後,番仔溝沒有利用價值,所以就被填平了。另一個是關渡,當時我們在計算海水潮位時,發現關渡那邊太窄,影響水流洩洪,所以就將關渡右岸削一塊下來。拓寬以後,三重潮位變高了,海水倒灌範圍擴大,所以抗議拓寛反而讓三重的居民受害。拓寬後三重地區農田受潮汐影響,的確比未拓寬時較嚴重,但另一個淹水原因是地盤下陷。當時根本還沒有地盤下陷的名詞,但這才是淹水的原因,很多人用深井口及用地下水,就發生地盤下陷,但當時沒人知道,也不會考慮這個問題。關於台北地區地盤下陷實況調查,我在養工處服務時開始做地盤下陷的測量工作,基隆有一個日本人設的圖根點,以此為基準做全省平面測量依據,發現地盤下陷最嚴重的地點約有2公尺。
基隆河流經關渡平原匯入淡水河
  另外,基隆河上游有一個員山子排洪道,從瑞芳出海。當時我們也曾研究,結論是,這對於台北市的淹水沒有什麼效果,沒有經濟價值。但話說回來,對瑞芳是有好處的,因為在瑞芳上游攔住水,瑞芳就不會淹水。就好像從汐止有一萬輛車塞車塞到瑞芳,我把一百輛疏往員山子去,對瑞芳是有好的,但對台北的效果較小。只要看颱風來時就知道了,台北地區的水災一般是T4Type颱風的影響最嚴重,就是從宜蘭,經過基隆,從淡水河口附近出去的那條路線,T4類型的颱風對災害影響相當大,員山子排洪之實際效果,可以看看民國90年9月納莉颱風程度的雨量來印證效果如何。

  在淡水河治理的過程中,一般認為,颱風來時滿潮位影響,是引起水災的主要原因。但我們在分析計算各案之淡水河水面坡度資料時發現,淡水河出口有一處叫油車口,水位在入海處有2米的落差,等於洪水位較高、潮位較低,所以洪水流量根本不受潮位影響。颱風來時是低氣壓,水位會抬高一點,即所謂氣象潮,但根本不會高於洪水位。為此,49年我們離淡水河口處附近設了一個檢潮器(按:應為"潮位觀測儀器"),測量潮位,才發現潮位與洪水位的相關關係,避免了理論上的錯誤觀念。

  還有一個現象我也可以講出來,台北橋的上游有一個中興橋,光復以後做的,長度1公里多,經過淡水河洪水位之計算結果,發現中興橋有洪水溢流現象(即淹過橋面),就請公路局來協調。他居然說:台北橋才360公尺,中興橋長度有1公里多,怎麼會淹水呢?問題是,中興橋在上游,橋面比台北橋低啊,怎麼是看長度呢,應該是看高度吧。由此可知,橋樑工程與水利工程之權責難於溝通之處,應該有加強的必要。

 最初規劃與後續規劃的差別
淡水河下游 , 右上有基隆河 , 左下有塭仔圳匯入此處  塭子川疏洪道改成二重疏洪道的事,我並不知道,我在民國49年做的規劃,後來經過美國陸軍工程師團等的審查,按照原規劃定案了,但十年後變成二重疏洪道。就技術上言,選擇最低處塭子川做疏洪道是最正確,二重疏洪道的地勢是比塭子川還高,塭子川是既成排水,把它拓寬是最經濟的方式。不過移到二重疏洪道也有好處啦,當時新莊比三重還落伍,移到那邊可以發展蘆洲地區,所以現在蘆洲不會淹水。

  基隆河中山橋改建工程我也有一些想法,基隆河出口有一個特性,它本身受到有兩次的洪峰。因為淡水河流域較大,洪水流達時間較長;基隆河洪水流達時間較短,水較快出海。基隆河的水出海的時候,本身氾濫一次,但當水要退時,淡水河洪水峰又影響基隆河基隆河的中山橋太窄,上下游落差2公尺餘,而把它拆掉(註:民國91年拆除)。依我的想法,其實可以做一個分洪的設施。技術上可以在中山橋的上游左岸做一個側溝排洪道(sidespillway),因為中山橋上下游落差有2公尺,可以在水到達某程度時將部分洪水經過sidespillway流到下游。幾年前我有一次機會檢查台北地區防洪設施,看到一個養工處的工程司在監工,我問他在做什麼,他說在做越流工程,就是我說的分洪。我問他怎麼做?他就說他的作法,其實就是側溝排洪道。我說你這樣做溢流標高過高,沒什麼效果,如果做低一點就有效果了。當時如果研究此法之技術問題,中山橋可以不用拆。所以,回到台北防洪的主題,不是說做了員山子疏洪道,汐止就不會淹水,不能這麼說;等颱風來驗證後,就知道什麼是水利學,什麼是水利政治學了。


1.本文引用自「97年度經濟部水利署文化性資產口述歷史委託服務計畫」
2.口述歷史係當事人對歷史之陳述,不代表水利署之立場